有宝宝后,妈妈住在我家里照顾我,没想到第一天我就把她得罪了。她站在厨房,横眉立目地指着垃圾桶:“这些食物坏了吗,怎么都被你扔了?”我一拍脑袋,糟了,忘了妈妈对浪费食物的行为向来深恶痛绝,这次不知又得对我进行多长时间的思想教育。果然,妈妈从“一粥一饭,当思来之不易”的古训讲起,一直讲到日本人会仔细打包拿走盘子里的一片菜叶,末了妈妈一拍手:“这个月我持家,一粒米也不许浪费。”我无奈点头。
这天中饭,妈妈端上桌的是一大盘盖浇饭。深绿色的葱花和油菜,黄澄澄的鸡蛋和柿子覆盖着雪白如银的米饭,一看就让人食指大动。哎,这油菜和柿子看上去怎么似曾相识呀?妈妈得意地一边盛饭一边说:“这是早晨剩下的炒油菜和柿子炒鸡蛋,米饭是昨晚的,你尝尝,怎么就不能吃了?”我尝了一口,柔滑香醇,不仅不比新做的饭菜差,甚至滋味儿更胜一筹。可我还是欠揍地嘟起嘴:“好吃是好吃,可怎么都是折箩呀!”妈妈气乐了:“北京菜最上等的就是高档饭店的折箩,把吃剩的菜再加工,就成了人人追捧,价格令人咋舌的佛跳墙。”我惊得张大嘴巴,对剩饭剩菜的态度完全改观。
吃完饭,妈妈仔细翻检了我家的储物柜,将腐烂的青菜,过期的食物都挑出来,竟装了满满一大兜子。妈妈边扔边心疼地说:“以后别胡乱买东西,缺什么买什么,用不上的千万不要头脑一热买一堆,这不光是钱的问题。”我赧颜,忙不迭地点头。那个月,妈妈耳提面命,教我如何把上一顿吃剩下的鱼剁碎了制成鲜香美味的鱼酱。吃剩的馒头切片裹上鸡蛋液,放置油中炸成两面焦黄的馒头片儿,味道比烤饼还要好。过期的酸奶、鲜奶都可以用来蒸馒头……
月底,妈妈把她本月的花销拿给我看,我惊呆了,只花了九百多,比我平时的花销少了足有六七百。我很快意识到是妈妈的精打细算杜绝了舌尖上的浪费,一餐一饭的锱铢必较,看上去不算什么,日积月累,也是一笔不小的财富。尽管从妈妈那里学了很多对付剩饭剩菜的方法,然而发自内心的,我对剩饭剩菜不感冒,何况它们会产生亚硝酸盐,危害健康。我很快就想出了应对的办法:每次做饭前,我都会根据吃饭的人数好好琢磨一下做多少,这样每顿饭都能光盘。厨房里再也见不到那些食之无味、弃之可惜的残羹冷炙,心里也觉得清爽许多,果然,日本人山下英子提出的“断舍离”会让人处于宽敞舒适、自由自在的空间。
那天在网上看到一条新闻:年5月20日,上海一场五百二十人共进午餐的“剩食”派对开始了。他们所吃的剩食,是人们多买了被遗忘而过期扔掉,但仍可安全食用的食品。现场气氛非常凝重,人们在静默中用餐,细细品尝每一种食材的味道。这样的活动可以说意义非凡,远比那些大胃王的吃播对在场人员和民众起的教育意义深远,然而我没有看到这样的活动的后续报道,应该是这两年都没有举办过吧?
每一种食物都是神圣的,我曾在农村看到农民在酷暑天里,佝偻着身子插秧,一直干到很晚才一瘸一拐的,慢腾腾地赶着牛车往家走。他们的背一天天驼下去,黝黑变形的指缝间却流下光洁饱满的大米。每粒米上都凝结着他们的汗水,每一颗土豆,每一片青菜,每一个馒头都是经过不知多少人辛勤的劳动,多少道复杂的工序,才到了我们手上,我们除了好好享受它们的味道,更要感谢造物主对我们的无私馈赠。
人不是大自然的主宰,仅仅是其中一个环节,人只有敬畏自然,敬畏山川、溪水,直至手中每一份食物,才能继续安然地在地球上生存。